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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笙又将酒杯注满，仰头而尽，壶里的酒似乎已被他饮下大半。“我空有凌云之志，可偏偏机不逢我，我一身抱负未曾施展，已被父汗打入地狱。”一杯酒液入喉，他轻声叹息。凝眉在他对面椅上悠然坐下：“既然如此，喝酒就更应该叫上我了。”任她拿了杯子侧上酒，诺笙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跟我回来，你真的不怕有危险吗？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凝眉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仿佛火烧似地一路燃到胃部，她从未唱过如此烈酒，一时间的说不出话来。“你是个养尊处优的郡主，从没吃过苦，这次居然可以为了成就你兄长的丰功伟业而甘愿冒险，这等勇气，着实让我刮目相看。”诺笙稍带赞赏地说道。凝眉眨了眨眼，忽然一笑：“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连浩一人而已。”诺笙皱眉，忆起往昔种种，道：“我的妹妹也曾这样为我着想，可我没有本事做她心目中哥哥的样子，我事事受人所控，无法摆脱。”房内暖炉发出一声细微声响，有侍女入内加了炭火，一时间屋子里又暖和了许多。诺笙捏起酒杯，又唱了一口，身休是暖的，可心里却如此寒冷，不由想起，这些年，他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可如今，他看着百姓受苦，国将不国，却无挽回之力。他轻轻摇头，苦笑道：“从小到大，我一直谨记自己是庶生，身份卑微不能与太子相比，所以即便我受尽欺辱也只当是命，并且从未存过害人之心。你知道吗？娘亲临终之前交代过我，让我永不可有夺位之心，娘亲不但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契丹的王族免受分裂之战。我身位契丹王子，却从未为百姓谋过福，从未替万民诸过命，只能看着两国战端挑起，无力平息，百姓生存于水深火热之中，无力挽救，我诺笙堂堂七尺男儿，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他抬头，目光深沉如夜，看着凝眉：“你笑我无能对不对？呵呵，笑吧！你见惯了荣连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然见不惯我这副窝囊的样子。”凝眉笑着摇头，可诺笙却好象没有看见，沉痛地闭上眼，满面悲色：“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二十几年来，我是如何生活。我诺笙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来不易，我断不会只因为吉笙身份高我一等，就从此放弃我这一生该有的成就。”凝眉怔住，看着诺笙肆无忌惮的样子，说着大逆不道的言语。“我佩服荣连浩，更羡慕他。他计谋过人，心思缜密，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是偶然。可他却有你这样一位肯为他出生入死的妹妹，你如此纯净无暇，却卷入是非之中，让人见了心疼……”失踪（三）她纯净无暇？凝眉将这话含在嘴里念了一遍，眉心蹙起。诺笙已喝的半醉，歪坐椅中，半垂着眼，似在回忆过去，神情复杂哀伤。“诺笙。”凝眉唤他一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不放弃你的一切，得到你该有的成就，如今对你来说，并非就是不可能的事。”诺笙一颤：“我该有的成就？我是庶生，并非嫡子，何以……”凝眉绽出笑容，一脸坦然：“你是契丹二王子，统兵千万。”他蓦地睁开眼，淡淡道：“父汗只不过是找不到可以领兵打仗的人，才派我去打这场根本胜不了的仗。”他心知肚明，契丹汗王只是不愿意他大哥出征，所以才派他前去送死，因为，在他父汗眼里，他永远身份卑微，死不足惜。“你从前打不赢，是因为对手不是荣连浩。”凝眉纹丝不东，双眼湛亮，直直对上诺笙目光，截断他的妄自菲薄。诺笙看着凝眉，似第一次见到她般专注，目光深远，半晌，终是无奈摇头：“我真的可以吗？”凝眉露出甜美一笑：“当然可以。”诺笙亦是微微一笑，想起白天的事，又捉道：“今年灾情严重，百姓无家可归到处流窜，这个冬天，真不知如何能过的去。”凝眉道：“这个容易，你们契丹必有一些平日里贪赃枉法之人，你找出一个将他抄家正法，将他家中金银一半分给百姓，一半买进粮食用于赈灾，如此一来，不仅大快人心，还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诺笙点点头，想了一想，神情有些犹豫，说道：“我虽然可以这样做，但万一父汗知道后不同意，我又不能抗旨……”凝眉眉眼舒展，笑的天真无邪：“想不到你一脸的聪明相，想出来的竟全是些糊涂事，你也不想想，连浩为何让我跟你过来？当然，主要是希望可以助你夺得王位，而另一方面，正是为你有何为难之事而做足准备。如今两国交战，当属通敌之罪最大，你与连浩既然在暗中有联系，想要捏造出谁通敌的证据，简直易如反掌。你在军中这么多年，对军中将领谁忠谁奸自有分数，哪个清如镜明如水，哪个家财万贯，你一想便知，等你查出证据，上报给你父汗，以他的昏庸．根本不会有耐心仔细调查，必定在一怒之下赞同你的做法。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以趁此机会，铲除异己，收拢人心，不为你放忠的人，大可以除去，此乃一举两得之计，何乐而不为？”诺笙肃然，凝眉的言外之意他当然明白。杀贪官救百姓到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要集中权力，为自己将来施展鸿图大业做足准备。此言此语正合他意，凝眉只是说出了他想到却不敢确定的事情。凝眉棒起酒壶，沉吟道：“至于你的太子大哥，我看他和你父汗一样，居安不思危，成不了大器，对付他，根本用不着费太多心思。”诺笙眼睛一亮，“你有办法？”“一个出身好且未经历过波折的人，心思大多单纯易骗，人最忌讳的，莫过于贪念，贪的好，可以成就丰功伟业，贪不好，便有可能永世不得翻身。你大哥荣华富贵，名位权力样样都有，他再贪的，莫过于美色。想要除他，不需你亲自出手，只需以一女子为诱饵，他自会上勾。他每日寻欢作乐，不问政事，想来朝中已有不少人对他心存不满，却又碍于你父汗威严，敢怒不敢言，只要他失尽人心，名誉扫地，你取而代之，不过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听到取而代之四个宇，诺笙心中涌起一阵莫明的激动。曾几何时，他认为这只不过是他的梦想，遥不可及，更不可能实现。没想到，斗转星移，一切变化的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平添几分扬眉吐气的雀跃。凝眉看着他沉默不语的侧颜，淡淡一笑，继续一杯一杯的唱着酒。夜色深沉，两人默然无语，不知不觉，桌上的几壶酒已都见了底，凝眉数杯暖酒下肚，身子温热，头脑渐渐发晕。“好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她半趴在桌上低喃。诺笙听到了，偏过头看她，她面前几个酒壶已是空空如也。他平日里喝酒习惯了整壶整壶的喝，没想到凝眉一个姑娘家，竟也是这般嗜酒，让他惊讶不已。看她笑不离唇，脸色异常红润，分明已是醉态。“你醉了，我扶你回去吧！“诺笙柔声说着，却发现凝眉趴在桌上，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听到。他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那你等一下，我叫侍女过来。”看着他站起身，挡住一块光亮，凝眉有些迷茫，眼前忽然模糊，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他衣袖，喃喃道：“连浩，别走……”诺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看清他的脸，凝眉一怔，忽然自嘲地一笑，叹气道：“我怎么忘了，他不在的……”诺笙错愕地望着她，她眼睛异常明亮，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他心神一恍，伸出手去接，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哭……”凝眉神情一暗，低下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他不在，我哭给谁看呢？”诺笙怔然，半晌，只得道：“等我一下。”转身向房外走去。听着他脚步离开，凝眉原本空落的心仿佛被硬生生的扯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她站起身，可耐不住这酒劲，脚下一软，平躺在地上。柔软的羊毛毯就在身下，真想就这样睡去，永远不醒。可是，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那是她的希望，她不能放弃。她什么都不怕，也不怕死，唯一怕的，只是连浩离开。她自顾自地笑了笑，昏沉沉的闭上眼，半醉半醒间，眼前蓦地出现一张俏丽的脸：“你就是我哥哥带回来的荣凝眉？”哥哥？凝眉望着眼前人，脑中缓慢的反应，“你是……”“我是昭月。”昭月公主异常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开朗地一笑，自有一股浑然天成地直率：“你唱醉了？想不到你们天朝的女子也可以随意饮酒。”凝眉呆呆望她：“有什么不可以的，想喝便喝，谁也管不着。”“好性情。”昭月由衷地赞一句，俏丽的脸上挂着亲切笑容，带着融融暖意：“我喜欢你，咱们交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