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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凝眉如梦（一）宫女默默将房门推开，屏风已撤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虞妃消瘦苍白，脸色血色尽褪，又透着一种诡异的青色，她一动不动，眼睛微微张开，在看到康思瑶的一刻，挣扎着从绸被里伸出了手。“妹妹。”康思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他就快到了，你要坚持住啊！”虞妃听到她说话，眼神不自觉地一黯，定定望着康思瑶，良久，无力地一笑：“思瑶姐，你还记得，连浩他最喜欢的那首词吗？”她提起连浩，竟说的异常清晰，目光也更加澄清。康思瑶心中一震，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怎么能忘记呢？”“是啊！怎么能忘？”虞妃目光凄然，痴声道：“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蛩。泣寒蛩，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这是荣连浩少时最喜爱的一首词，是他留给她，永不磨灭的记忆。“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康思瑶一字一句的接下去：“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哪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虞妃轻含笑意，闭目而听，恍然人已无知觉。“思瑶姐姐，那时候，我们才那般小，在一起读书写字，吟诗作画，本以为每天看到他，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可是这命运，却偏偏这般弄人……嫁入宫中，我并不后悔，可我遗憾……我与我此生挚爱，永不能相守……遗憾啊……”虞妃低低细语，泪滴连连，脸色异常泛红。康思瑶已落下泪来。“若真是遗憾，便许我来世吧！”这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康思瑶蓦然回头，见荣连浩踏步而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她的心上。“虞儿，你这是何苦？”虞妃睁开双眼，眸中溢出欣喜，异彩流转。他坐到她身旁，伸手去摸她的脸，冰凉一片。她眼睛眨也不眨，仰了脸痴痴望他，仿佛这半生爱恨痴缠都能在这眼中化尽：“你来了？”她悠悠而叹：“你终于来了……”荣连浩缓缓点头，低声道：“我来了，虞儿。”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如听天籁。“连浩，你……爱过……我吗？”她神色焦急，似等不到答案，就无法安心合眼。康思瑶紧紧抓住荣连浩衣袖，目光切切，暗示他让她去的再无遗憾。可只短短一瞬，荣连浩丝毫没有顾虑虞妃变为惨白死灰的脸，只淡淡道：“没有。”他说：“我没有爱过你。”虞妃徒然失去所有力气，瞳孔散开，喉头略微滚动，泪水顺着眼角，凄然而下。“对不起，虞儿，我不想骗你。”荣连浩望着她气息渐促，有细微动容，却再不愿对她说出一个字。她最后望他的一眼，那眼神只在他脸上停留一刹，像已穿越他心灵的一刹。他将手放在她手背上，望着她，低低道：“来世，希望你能做我的亲人，我会照顾你一生。”虞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光芒熄灭。他转头，静静看向康思瑶。康思瑶泪如雨下。因虞妃是因病暴毙，宫中规矩，不允许停灵祭拜，不出三日，便被葬在皇帝为她指定的墓地。她过世之时身怀龙子，视为大不祥，自然入不得皇家圣陵。虞妃是礼亲王之女，实为皇亲国戚，可礼亲王府在朝中势力弱小，前来送葬的亲友，除了她娘家亲眷，便只剩下荣连浩和康思瑶。是日，荣连浩再次迟来，只余康思瑶一人独坐墓碑之前。“娘娘，这风大，咱还是回吧！”宫女轻声劝着，可康思瑶充耳不闻，像是铁了心，不等到荣连浩前来，绝不离开。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夕阳西下之际，荣连浩终于出现。“看来小王爷当真政务繁忙，连这送葬一事，都能迟来这么久。”康思瑶背对着他，冷冷说道。为你凝眉如梦（二）她对于荣连浩那日在虞妃临终前的表现多有不满，偏偏荣连浩不以为然，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更加恼火。“你就这么不在意？”康思瑶徒然回头，盯着荣连浩：“就算你不爱她，不在意她，我们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你何必在她临走之际，还让她徒留那么多遗憾。”荣连浩淡淡回视，没有说话，却是对她抿唇一笑。“你笑什么？”康思瑶皱起眉头：“荣连浩，想不到你竟如此无情。”荣连浩又是一笑，随即，低低叹了一口气：“思瑶……”他轻声唤她，像是从前般柔声说道：“你说我无情之前，为何不想想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呢？”话音落地，康思瑶脸色顿时一变。“你什么意思？”她脱口道：“你说明白！”荣连浩目不斜视，淡淡一笑：“何必说的太明白呢，其实在瑶贵妃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康思瑶脸色黯了一黯，却抬起头，轻叹一句：“我以为你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一阵急风吹过，带动她裙角，拂过他身侧，他亦叹息：“可惜，你失策了。”他说完，沉默半晌，又缓声问：“你真的想让我娶她妹妹为妻？”康思瑶一怔，略有迟疑，却还是勉强笑道：“这是眼前解决朝中急迫局面最好的办法。”荣连浩垂目不语。康思瑶低低开口：“你不愿吗？你说过，娶她对你有益无害。”“确实是。”连浩回眼，深深望她：“如今朝中没有比雅郡主的身份更合适的人嫁入荣王府，我愿意与否，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适合。”“这也是你当初接近虞妃的真正目的吧？”她的话语冲口而出。荣连浩脸色一变，只一刻，却镇定如常地点头道：“不错。”她瞬间湿了眼眶。“连浩……”她错开目光，语声惨淡：“权势对于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甚至比这么多年的情分，都要重要吗？他默默听了，怅然一笑，又是两个字：“不错。”荣连浩面向她，坦然而立。权势，那种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迷人感觉。那种一呼百应，操控众生的致命吸引。那争夺的欲望，是流淌在我身体中的血液，是我血统中与生俱来的本能，是我舍了性命，舍了亲情也要去谋取，去得到的。……荣连浩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轻风拂面，带过阵阵香气，刚刚踏入内院，他思绪瞬时清明。抬头一望，夜色低垂，广阔苍穹深邃地异常引人深陷，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中，泛着冰冷的光泽，将天地万物笼罩上一层银白的清华。仿佛还是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每当他踏入这片宁静的小天地，就会有一道小小身影朝他奔跑而来，伸着手让她抱，奶声奶气的叫着他名字。想着想着，他淡淡地笑了，凝眉小时候的模样和顽皮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连带着他不愿意承认她已长大的事实一并想起。无奈之余，他静静摇头，在石桌旁坐了下来。“你怎么才回来？”听到唤声，他侧过头，在随风作响的树影下，看到了她。“眉儿。”连浩一笑，朝她伸出手：“来，陪我坐一会儿。”凝眉应一声，又问：“一整天，你出去做什么了？”她走上前，握住他手，坐到他身边。连浩眸光一转，想了想，道：“去给前日过世的虞妃送葬，方才又和思瑶聊了一会儿。”“聊了什么？可不可以讲给我听听？”凝眉嘿嘿一笑，手搭在他肩上，对连浩说道：“我一想到你和她说的事情她知道，我不知道，我心里就不舒服。”连浩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和她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凝眉双手勾着他脖颈，身子向前一倾，坐到他腿上。“虞妃娘娘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病逝？”“怎么这么问？”荣连浩伸手搂她，挑眉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没有。”凝眉摇头，“我只是好奇而已。”为你凝眉如梦（三）有侍女端来热茶，荣连浩将侍女挥退，自己持壶倒上两杯。“眉儿，如果我说，我一直只是想要利用康思瑶，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看着茶水注入杯中，他轻声叹息。凝眉轻轻靠在他肩上，悠然一叹：“这么说，那个虞妃的死，是与你有关了？”任她随意猜测，荣连浩道：“虽不是我加害，却着实与我脱不了干系。”凝眉慢慢喝下一口茶，听到他说话，眉角高扬。“我，皇上，康思瑶，虞妃，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其实说起来，皇上与我对她们二人都算无意，但她们两人却都对我有心，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从未说破。”荣连浩稍带苦意地说道，看向沉默不语的凝眉，月光如泽光润，洒了她一身的清辉，她在他身边长大，日日相见，所以他察觉不到她容貌上的变化。此刻看来，她却眉宇间风华已现，隐有绝代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