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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氏笑，&ldo;过午就来了，你尚未回家，我与她说了几句话，她便去苏先生院里了。咱们是主人家，你既然回来，就去说几句话。&rdo;赵长卿点头便去了。李明珠向来是爽快跳脱的脾气，等闲安坐不住的，此时竟坐在一畔看苏先生缝制衣衫。赵家包苏先生母子的四季衣裳，苏先生自有手艺，并不需主家给成衣，直接拿来料子，她与苏白的衣衫都是自己缝就。苏先生见到赵长卿就笑了，看她衣裳还是晨间出门时那一套，笑道，&ldo;这是刚回来。&rdo;赵长卿笑，&ldo;听母亲说李姐姐来了，我过来看看。&rdo;又与李明珠打招呼。李明珠笑着拉她到炕上坐，&ldo;妹妹这出门的行头可真好看。你眉间点这么个大红点，真跟年画儿上的娃娃似的。&rdo;赵长卿眨眨眼，&ldo;年画儿上的娃娃难道有我这样的美貌？&rdo;李明珠哈哈大笑，苏先生端来一盏温水给赵长卿喝，捎带看向李明珠，无奈道，&ldo;你看长卿多会打扮，明珠，你已经八岁了，也该学着梳妆穿衣。&rdo;李明珠常年把头发梳成巾帼髻，髻边寥寥的簪几朵珠花，耳际垂下珠坠，不论颜色还是样式，完全不搭。她本人论相貌只是清秀，又不注意妆扮，故此平凡的如同路人甲。李明珠不以为意，懒懒道，&ldo;人各有志，这个一点意思都没有。&rdo;&ldo;什么有意思？&rdo;李明珠笑，&ldo;前几天我与楚姐姐出去打猎，虽然我什么都没猎到，就觉着很有意思。&rdo;苏先生摸摸她的头，&ldo;男人挽弓引箭，女人相夫教子，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生活。你与别人不一样，以后会很辛苦。&rdo;李明珠惆怅，&ldo;表姑，我就是与别人一样，也会很辛苦。我没见过不辛苦的人，我现在就很辛苦。&rdo;她眼神一闪，露出几抹慧黠，凑到苏先生面前道，&ldo;表姑，你要不要让我少辛苦一些？&rdo;苏先生含笑给她拨正髻边珠花，温柔的语调带着淡淡的果决之意，&ldo;明珠，你最亲近的人是谁？不是我，而是你父亲、母亲、同胞的兄弟姐妹。相较之下，我只是一个外人，永远不要为一个外人伤害亲人的心。&rdo;李明珠抿紧唇线，这让她清秀的脸上有一种郑重的神色，李明珠道，&ldo;我从未把你视为外人。&rdo;苏先生笑，&ldo;我知道。但，家事不是你这样先斩后奏的。你应该先试着跟父母商量，而不是率性而为。你已经长大了，知道人情世故。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有空来看看我，就够了。&rdo;李明珠叹口气，恳切道，&ldo;我不是率性而为，我是真心倾慕你的人品。我始终觉着，我的家人慢怠于你，将是我家人最大的损失。&rdo;赵长卿暗叹，她从不知道李明珠这样会说话。苏先生一笑，&ldo;明珠，天下事，随缘即可。&rdo;李明珠惋叹，&ldo;我总觉着，事在人为。&rdo;苏先生不再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赵长卿与她相处日久，立刻读懂苏先生的意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求。李明珠最终没能说服苏先生，实际上赵长卿觉着，不要说一个李明珠，就是八个李明珠加起来，想要说动苏先生都是妄想。苏先生是那种看起来非常温和，其实异常有主见的人，要改变她的主张，难于上青天。这让李明珠告辞时都有些郁郁，赵长卿送她出门，李明珠小声抱怨，&ldo;你也不帮我说话。&rdo;赵长卿喊冤，&ldo;李姐姐，我现在连你们要说什么还没闹明白，要怎么帮你说话啊。&rdo;李明珠挑眉道，&ldo;哪里还用知道前因后果，你只要跟表姑说，一家人啊，不要生分，也就够了。&rdo;赵长卿笑，&ldo;我以为这些话李姐姐已经说过了呢。&rdo;李明珠一噎，顿时也笑了，捏捏她的小胖手，恢复往日自信从容，&ldo;你这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我就先走了，卿妹妹，以后我再来找你玩儿。&rdo;赵长卿送她到门口，看她上车，直至马车走远，方折身回去。苏先生见赵长卿回来，叹道，&ldo;明珠实不负她的名字。&rdo;赵长卿心道，莫不是李姐姐拍先生马屁的原因，看来好话人人爱听，以后她也得多拍先生马屁才好。苏先生给赵长卿的表情气笑，道，&ldo;你早该多拍我马屁，叫我身心舒泰后，自然有你的好处。&rdo;赵长卿&ldo;咦&rdo;了一声，厚着脸皮问，&ldo;先生，你怎么看出我在想什么的？&rdo;苏先生摸摸她的头，意态悲悯，&ldo;长卿，这就是聪明与笨蛋的区别。&rdo;赵长卿叹，&ldo;真是打击死我了。&rdo;☆、自朱家回来后，中秋节走礼暂告一段落，赵长卿便恢复了每天上课的日常生活。未料，凌二舅一家到访，还送来了中秋礼。给赵老太太问过安后，一行人去了凌氏的主院儿，凌二太太笑声高亢，&ldo;妹妹莫嫌弃简薄，咱们头一年分家出来，就是些土物吃食。&rdo;凌氏笑，&ldo;二嫂说哪里话，本就不是外人，二嫂若是日子紧巴还非要弄什么中秋礼，就是将我视为外人，我心里怎能好受？莫非没礼走动，咱们就不是亲的了？二嫂如此见外，这东西我万不能收的。&rdo;凌氏从来不好惹，甭看凌二太太阴阳怪气惯了的，凌氏身为小姑子，向来不惯她这些臭毛病，当下就要凌二太太把东西抬回去。凌二太太咽下一口气，笑道，&ldo;我也不会说话，倒叫妹妹多心。家里哪至于此，这不是分家后我头一遭料理这些琐碎，生怕有失了轻重之处，妹妹别怪我就是。&rdo;那天赵长卿去了，凌二太太给儿子劝了好半日，也分了个好歹轻重出来。尤其这中秋将近，自赵长卿走后，赵家再没人去过，也根本没有跟他家走中秋礼的意思。凌二太太心里也怪没底的，她到底与凌氏姑嫂几年，也知道些小姑子的脾气，恼怒起来并不是好相与的，真惹急了凌氏，她也捞不着好。于是，此方主动给赵家凌了中秋礼来。凌氏此方笑了，&ldo;二哥二嫂不寒我家门第简陋，还记着我这个妹妹，我就高兴。&rdo;凌二太太笑，&ldo;我倒是想天天来，只怕妹妹烦呢。&rdo;凌氏懒得搭凌二太太的话，她瞧着凌腾一身整齐的宝蓝色绸面夹袍，腰间束着寸宽的皂色腰带，腰下是皂色的小靴子，小小年纪便有模有样，很是讨人喜欢。凌氏笑问，&ldo;腾哥儿今天休息吗？我听你卿妹妹说你如今换了新夫子授课，去了更好的班里念书，功课可还好？觉着难不难？&rdo;凌腾点头，&ldo;因侄儿先时学了些蒙学，先生考较之后就让侄儿到夏班念书。如今功课尚浅，侄儿倒还游刃有余。&rdo;凌氏笑，&ldo;那就好。&rdo;又问，&ldo;去看过你祖父没？&rdo;凌腾道，&ldo;侄儿时常去，祖父会留我做功课。我有不明白的地方，祖父会给我讲解。&rdo;凌二舅家也是一奇景，夫妻两个与凌大舅一家简直是水火不相融的兆头，凌腾却是照常与大伯一家来往。&ldo;真是好孩子，你祖父最疼你，有空就多去瞧瞧老人家，他心里惦记着你呢。&rdo;凌氏道。凌腾乖巧的应了。凌三姐见赵长卿扶着赵长宁玩儿，不禁问，&ldo;姑妈，怎么不见蓉姐儿呢？&rdo;凌氏笑，&ldo;蓉姐儿在隔间儿。&rdo;凌三姐道，&ldo;那我去瞧瞧她。&rdo;又问，&ldo;阿腾，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蓉姐儿。&rdo;赵长卿道，&ldo;蓉姐儿现在不能见外姓男子，表姐去吧，一会儿咱们到我屋里玩儿。&rdo;凌二太太来赵家的时候不多，并不知其缘故，忙问是何究竟。赵长卿笑，&ldo;我母亲在生蓉姐儿前，大年三十晚上做了个梦，梦到好一池芙蓉花，开的漂亮极了。蓉姐儿生下来身上便带着芙蓉花的胎记，可见并非寻常孩童。后来，我跟我爹爹去平安寺给蓉姐儿算卦，连平安寺的高僧都说蓉姐儿有些来历，不能等闲视之。这一周岁之前不能见外姓男子的话，也是大师说的，谁知道是什么缘故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rdo;凌二太太感叹，&ldo;原来蓉姐儿竟有这样奇异的来历。&rdo;凌氏很满意赵长卿说的这一套话，笑，&ldo;约摸是赶得巧了吧。不过，大师都说了，总要遵守的。&rdo;&ldo;是这个道理。&rdo;凌氏为人泼辣，却很信神佛之道，&ldo;平安寺的香火最灵，我每年都要带着他们姐弟去烧香，他们每年便平平安安的。&rdo;赵长卿很乐意在凌家母子面前说赵蓉的好话，若赵蓉今世依旧有意，成全赵蓉又有何不可？所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凌家在赵长卿看来是大火坑，或者于赵蓉说则是蜜坑说不定。何况，上辈子凌腾与赵蓉何等欣赏爱慕……如今看来，赵长卿真心觉着，他们的确是最为般配的，从相貌到人品皆是如此。赵长卿是真的放下了，苏先生令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让她明白，只要她认真学习过日子，她从来不比赵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