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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高层间的试探让姚弋仲内心哇凉哇凉,羌族中虽然没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谚语,但不代表傻乎乎不明白类似的道理。
“吾已经有了决定。”姚弋仲声音不大的一句话让争论的人停下全部将目光看过来。他缓缓地站身起来,眼睛看向了刘彦大纛所在的方向,看那里灯火通明,听那里欢歌笑语,视线收回来在众人身上一圈看过去,平淡说:“天一亮,吾将亲自前去面见刘彦。介时若是吾被杀,你等便奋力拼杀。若是吾被囚禁,你等可抵抗一番,尽力杀死更多汉军再投降。若是吾能回来,我等便无条件投降。”
一阵愕然之声被呼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一刹那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足够精彩。
怎么说呢?一个人取得了什么成就或许存在运气,但成功者必然有其原因。
姚弋仲现在的表现无愧于自己取得的身份地位,他几乎将刘彦所能采取的动作都布置了应对,更有那个胆气和意志以身亲自去验证刘彦的气度。
当然了,刘彦怎么都没有猜到姚弋仲会只带着一人就扛着自己的大纛过来,以至于翌日天色放亮刘彦刚洗刷完毕得到消息愣了老半响。
“再重复一遍。”刘彦其实是听清楚了,就是感到震惊所以觉得难以置信。他再听了一遍,下一句是说:“不愧是姚弋仲。”
是的,姚弋仲来了,他是穿着一身文士经常穿的休闲儒袍,不是一身戎装,腰间悬挂着一柄战剑,骑着高头大马闲逛似得慢慢靠近汉军营寨的辕门。在值班的汉军士卒茫然或是狂喜的围圈要有下一步动手时,自报姓名、爵位、官职并道出了来意。
“值班的士卒都要记过,竟然没有直接放箭射翻。”桑虞是行军长史,有责任管军纪来着。他说的也是岗哨的职责,显然那些士卒还真的是失职了。他看向一脸庄重的刘彦,问道:“君上可要见?”
刘彦思考了很多,包括姚弋仲是不是认为自己异常武勇想要在完全不利的情况下设局干掉自己。他看着桑虞,颔首道:“我们与羌族的战争不属于君子之战,但不见却是失了气度。”
见当然是要见,但是却是刘彦过去迎接,是汉军这边将姚弋仲带到中军,必要的防护举动准备妥善,然后再将姚弋仲带到大帐见刘彦。
做那么多准备与刘彦是否怕死无关,为了展现自己的胆气和武勇不做任何准备只能说是白痴。身为一个领袖不注意自己的安全,属下会怎么看,国家又该能够有什么保证,表现自己的武勇和自信有太多方式,却不是这么搞的。
姚弋仲是孤身被带入营帐,另一个抬大纛的羌族猛士被留在账外。他进入营帐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左右两侧的文武,还有严阵以待的甲士和弩手,主位之上却是空空如也。
却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庾翼竟然也是在营帐之内,他被安排在帐帘一侧的角落,此刻正用着审视的目光看姚弋仲。
要说起来,姚弋仲可不像一个野蛮的胡人,书生气自然也是没有,但看起来显得英武且伟岸。他素有刚正不阿的名声,一直以来好像也保持相对好的名气,绝不是那种一看就是反派的獐头鼠目。
姚弋仲对于被注视早有心理准备,不管是恶意还是嘲笑。他看到主位空空立刻蹙眉,尽管是带着死志前来,但没有得到刘彦的尊重亦是内心充满怒火。
刘彦没在并不是出于要羞辱的目的,他是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比如冀州战报,还有关于邺城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姚弋仲也没有等待太久,他站在原地闭目养神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听到一阵脚步声才重新睁开眼睛,一名年轻到过份又身材高大的人从后帐走出来,径直迈步到主位坐下。
来人毫无疑问是刘彦,他此刻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先对那些行礼的部下说了句“都坐吧”,最后才看向姚弋仲……
刘彦目前是用接近十三万的汉军从四个方向将姚弋仲残部围困住,西面是以桓温为主将、谢安为行军长史的七万步骑,东面是刘彦亲率的四万步骑,黄河与济水之上则是舰队。
姚弋仲所部一路奔逃早就失去了锐气,再来是粮秣真的减低再加上获取水源艰难,士气降到谷地没出现什么“哀兵必胜”的气氛,倒是士兵一个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汉军构建工事越来越心生绝望。
要认真说起来,姚弋仲手头的四万左右的兵力都是骑兵,真要奋死一搏能够造成很大的破坏。而突围真的是别想了,两条大河拦住了南北的去路,西面有骑兵难以突破的城墙,东面倒是有希望能突围,可从东边突围依然是要被包夹。
看着除了拼命多拉几个垫背的,真心是没有突围希望,那也是姚弋仲为什么想要寻找后路,连羌族和汉族在商朝其实是同一个族裔的说法都被翻了出来。
讲真不带假,要认真算起来人类可真的就是一同起源于非洲,经过数十万年的迁移和繁衍才分布到世界各地。这样一来说人类是共同族裔,说法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曾经的言论出现在西汉时期,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人的精英分子都承认双方皆为炎黄苗裔的后代,以至于汉匈之战一度被解读成为民族内战(囧)。
历史上有许多类似的事情,例如诸越与诸蛮也被认为与汉人是同一苗裔,会这样认为的来源是黄帝与蚩尤之战,或是炎帝与黄帝之战,胡人、蛮人、之类的都是战败者失去领导之后逃离繁衍而来。
刘彦没有证据来说明谁与谁到底是不是属于同一个族裔,再一次接到姚弋仲的手书,看到类似言论的时候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时逢庾翼到来,刘彦认为庾翼是一个博览群书的文化人,也就提出了一些疑问。
“五服之内尤会发生纠纷,五服之外形同陌路。”庾翼很喜欢刘彦找自己解惑,尽心尽力给出答案:“时日不久的血亲尚且如此,况乎拥有血仇且文化与信仰、认同感不再一致的两个民族。”
刘彦意外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人就已经有这样的见解,要说难怪庾家不愧是长江以南目前的第一大门阀吗?庾氏的家族传承肯定不一般,教育出了一帮能文能武的人物,就是人情世故上庾氏一族的精英人物有些……唔?欠缺。
庾翼会那样说当然是带着政治目的,羌族现在是中原地区人口最多的种族,任谁得到死心塌地的效忠都会如虎添翼。姚弋仲是不是要死心塌地效力于刘彦很难说,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率,刘彦在得到羌族总领袖的投效之后,对于征战中原必然是会增加难以估量的助益。
任何一个统一了中原的政权,下一步必然是要保证金瓯不缺,攻伐长江以南成了必然,任何一块属于“自古以来神圣不可缺失的疆土”都会被收复,没有这么干的政权要被后代子孙戳脊梁骨,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取得什么成就,只要不是金瓯完整,历史的评价就不会高到哪去。
汉军展现出来的兵锋已经震惊天下,刘彦将要立国也不是什么秘密。
刘彦建国之后,可以想象必然会是一个疯狂的扩张期,那是政治带来的必然性,也是开国之后军队处于最有锐气的时期,不向外进行扩张怎么都说不过去。
建国之后的汉军必然和石碣赵军还有连番大战,可是庾翼并不认为短时间内可以灭掉石碣赵国,是汉国、冉氏秦国、慕容燕国联合都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出现结果。向中原扩张所得有限,汉军转移目标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石碣赵国水战不行,屡次南征只能是取得一些战果而难以一战灭掉东晋小~朝~廷,但汉军这边可是有庞大舰队和水战技巧。
看看汉军在中原战场的表现,再结合刘彦手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舰队,庾翼担忧汉军向南扩张不会没有道理。
本来静静待在旁边饮茶的桑虞,他冷冷地看向了庾翼。
刘彦或许没有多想,也可能是想到了不做计较,桑虞却是不能让庾翼干涉本方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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