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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骆用英语对荷沅轻道:“我不知道被他赞美是荣耀还是耻辱。”荷沅一乐,但不敢表现出来,只一本正经地对李小笑道:“谢谢李总盛情款待,请帮我向许寂寂辞行,我们就不去打扰她了。刚刚小骆小年轻不好意思用中文说,他的意思,家庭环境是继胎教之后的第二重。虽说龙生龙凤生凤,但孩子生出来后的周围环境还是有必要讲究一下的。所谓言传身教,如果天天对着两个脾气暴躁的爹妈,老虎儿子都吓成小猫儿了。李总,恕我多嘴,我们告辞,谢谢你,再见。”荷沅终于发现,对于这个四十岁左右的李小笑而言,儿子似乎是他的命门。怪不得整个人反复无常,把个许寂寂逼得一样的反复无常。但愿自己说的一席话能让李小笑善待许寂寂,也算是她功德一件了。小骆闻言则是悄悄翻了一只白眼。李小笑果然认真地道:“这事不急,儿子还没生出来,什么都白说。”说着还是看住小骆,咬牙切齿地道:“我得好好请教骆先生。我的儿子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贵公子。”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阴山深处,一辆三菱越野车,一辆解放大卡,卡车上是四匹高头大马。出城很久,看得见山了,才拐上草原上的泥路,荷沅与小骆下车骑马。两人在车上不便说太多免得被开车的听去汇报,都是荷沅用英语对小骆说许寂寂与李小笑的过节,小骆惊讶不已,一直有跃跃欲试回去英雄救美的意思。等到荷沅分析给他听昨晚打架的前因后果之后,小骆不由连呼巫婆。但小骆毕竟口语不太流利,说得不顺畅,也就说得少。直到上马,与李小笑手下那帮人拉远了,小骆才对荷沅用中文道:“你没解决那个孔教头的问题。”荷沅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差点忘记了来内蒙的主要目的。她不由自主往回头路看看,喃喃地道:“我无能为力了。贵公子,我现在非常沮丧,发现来内蒙是一件非常错误非常不自量力的事。”小骆很真诚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出发点是好的,而且你已经尽力了。总不能把命丢在这儿。”说到这儿,忽然跳起来,惊得马跟着一阵乱跳,“你叫我什么?大姐,你夸我还是损我。这么庸俗的词你也说得出口。”荷沅怪笑,小骆被她欺负了。一拍马屁,赶紧溜走。可那马不怎么听话,居然跑了一圈又转回来,荷沅看到小骆不知哪儿摸出一只手机在打电话。看来是跟老骆说。才一会儿,他就放下电话,看了眼比较远的李小笑手下,才道:“爸爸正忙,是梁秘书接的电话。老梁,我总是不放心你说的孔教头,让爸爸说说话,起码留条命下来吧。”荷沅无言以对,她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小骆还坚持着。说起来,她是孔教头的朋友,而小骆什么都不是,单纯只为人的一条性命。她还说许寂寂变得不认识,她自己也变得冷漠了啊。但是她知道,这种事不能奢求老骆帮忙,老骆若是为这种事跟李小笑打电话,无疑是自讨没趣。李小笑只要制造一个现场,让没头脑的孔教头自由发挥,便可以孔教头杀人未遂将孔教头处置了,这种办法容易得很,她都想得出来。对此等死刑或者死缓,老骆怎么说得出口?还得为此欠下李小笑的人情,李小笑的人情是那么能欠的吗?许寂寂家便是最好的例子。小骆见荷沅久久不回答,跑马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你真说放弃就放弃了?”荷沅叹息,她对孔教头竟不如小骆真诚。“这事你别为难你爸了,天高皇帝远,这事你爸管不了。放弃吧。等下你爸来电,你别说这事。”小骆笑道:“你走火入魔了,我的事不跟我爸说跟谁说?我又没妈。他做不做得了再说。”荷沅不再解释,再说下去倒好像是她不想救孔教头了。她不得不断定,她现在挺虚伪的,也挺无情的。面对她无能为力的事,她是撤身就走,而没如小骆这样一腔热血,头破血流都无所谓。“俱往矣”,她成了一枚成熟的人。阴山山脉连绵不断,去阴山,只能到此一游,取其意思,而不可能将阴山踏遍。因为山上的天气寒冷,花儿比草原上开得晚,此刻一簇簇一团团,迎风开得娇艳。荷沅如获至宝,举起相机一张张地记录。暂时把什么许寂寂孔教头都抛到脑后。听小骆在风中唱起《出塞曲》,无忧无虑的青春啊,只有跳跃的音符可以相配。渐渐地,小骆的歌声艰难起来,毕竟这儿是有点海拔的山地,小骆正在爬山,想来船工号子之类的歌更适合此时。荷沅没跟去爬山,她没心情,只在原地拍写花花草草。李小笑的其他手下也都兴奋地吆喝着跟小骆一起上山,神情愉悦,看着不像是担负着什么监视使命,只是寻常陪人出游,自己一带两便。留下一人照看马匹,顺便照看荷沅。山地不比草原,两者温差极大,穿着衬衣外套,依然得不停运动生热,不能坐在石头上歇息太久。太阳在这高山下似乎失去了威力,照在人身上,除了晃眼,都没什么热度。荷沅拍一会儿花草,便过去帮李小笑手下喂马。这个李小笑的手下,长得憨厚粗糙,怎么看怎么不像打手混混之类的人。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此人身份,荷沅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本地牧民。荷沅与那人聊一会儿马经,又聊聊蒙古族人的游牧生活,才知那人原来就是蒙古族人。那人聊得高兴了,取下一只马鞍给荷沅坐着,从不知哪儿翻出一瓶子昭君酒,又翻出一包奶干一包肉,铺开问荷沅对酌不?荷沅没什么酒量,不过入乡随俗,坐下开喝。这与寻常交际场合不同,这里幕天席地,喝酒是兴之所至的是,非一杯黄汤一生意。那人见荷沅如此随便,心里高兴,再加老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在一曲不知什么歌之后,那人忽然问:“小姐跟我们新老板娘是同学?”荷沅点头:“是啊,她结婚,我过来祝贺。”那人指指正往上怕的小骆一群人,道:“等他们下来天都暗了,你回不去,明天没法参加婚礼了。要不我上去喊他们下来?”荷沅摇头:“熟不拘礼,我来过,见过许寂寂和李总,送上祝福了,参不参加婚礼无所谓。这儿空气真好,两杯酒下去,人了不冷了。我们多坐会儿等他们,你不忙吧。”那人道:“我挺想回去给老板敬酒的,老板这样的男子汉,终于可以有儿子了,我们都替他高兴。新老板娘脾气坏一点也没啥啦。唉,我们老板堂堂草原汉子,要不是为个儿子,怎么肯要狗官的女儿。你听着别不高兴,你那同学一大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不怕说出来给老板揍,不是东西就不是东西。”荷沅一愣,没想到这人爽直如此,当下也不隐瞒,直说道:“许寂寂大学时候是很不错的人,有草原一般的宽阔胸怀,我们都喜欢她。你这样说她家人我不知道,这样说她就不对了。”那人道:“我不会胡说,新老板娘以前还挺好,后来越变越坏,老板的钱不当钱,老板的兄弟在她眼里还不如狗。狗官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老板跟我们兄弟一样,要打打要骂骂,我们没话说,她什么东西?”荷沅诧异,心中很是疑问,一点不掩饰地问出来:“打人不大好吧?李总能给你们打?”那人直着脖子面红耳赤地解释:“我当然打不了。我阿叔跟老板一起长大,从小打到大,现在最多不在客人面前打,关上门谁没理打谁。老板坏就坏在不打女人,老板没爹只有妈,他妈死后他就发誓不打女人了。我们都说新老板娘就是欠揍,婆娘不揍不上炕。”荷沅心想,别说许寂寂与李小笑是什么文化冲突吧,这套路太俗了,李小笑又不是从不出内蒙的土财主,人家上天入地混得如鱼得水呢。眼前这男人才会做出与许寂寂文化冲突的事。不过也由此可见,许寂寂很不得人心。家人背叛,周围人等不认同,许寂寂可谓众叛亲离。偏偏她又遭遇女人最大耻辱,性格刚毅的她能找谁说?终至积愤成辱。荷沅依然下意识地为许寂寂开脱,但绝无回头之心了。她已错过该来的最佳时机,她在不该来的时候来,注定该走。不过她从那人话中听出意思疑问:“李总孤儿寡母,嗯,他母亲一个人带他长大,吃了不少苦头吧。李总小时候肯定是受尽欺负。”在这么个需要壮劳力的地方,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生活,艰苦可想而知。这是不是李小笑非要给儿子一个堂堂正正出身的原因?难道他是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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