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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海这次谈的是一块大学附属小学招生范围内的地段,上家是省委某领导儿子做老总的挂靠在省规划下面的特权公司。据祖海了解,那家公司只马马虎虎做了一处房产,质量较差,最后卖不出去的房子由系统内部消化。它的收入主要来自转卖地块。祖海当然愤愤不平,但又有什么办法。遇到的不公平多了去了,他在接受这个游戏规则的同时,经常咬牙切齿地心想,若是有个掌权的爸爸,他一定能做得更大。现在,他只能赚辛苦钱。好在,荷沅来电说,她元旦时候回安仁里。其实荷沅每天都想打退堂鼓,从第一天到广宁被揪出来开会那天起,她已经作好了卷铺盖走人的思想准备。她最初想的是安德列受不了她的破英语,一气之下把她退还给外办。但经过几天凄风苦雨泥泞满地的考验后,荷沅明白一个道理,安德列不是不想退他,而是这儿环境太恶劣,没人愿意来这儿吃苦,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死马当活马用。荷沅每天筋疲力尽回来宿舍,都得大叫三声“我不干了”才稍舒胸臆。但荷沅扪心自问,她敢不干吗?不。首先不能对不起外办奚老师的信任,其次不能让准备看她笑话的人得逞了去,她得证明她梁荷沅是有用的,她一时工作无着落,只是命运不济,与她能力无关。因为合同限定的设备安装时间很紧,s重机的现场工程师工作起来日以继夜,经常与中方安装人员一起工作到午夜,荷沅只得奉陪。日日夜夜地接触这些专用词汇,几天下来,荷沅说起来也已经很顺溜,不用再翻着白眼东张西望找援助。安德列对她的马脸终于变成了牛脸,稍微短了一些。荷沅苦中作乐地想,安德列的脸之所以还是长的,原因一定是他爸妈的遗传基因问题,与她无关。所以,荷沅大胆提出了加班工资问题。没道理他们工程师有加班工资,她没有。而且,她以为,如果有巨额加班工资的压力,安德列可能会有所顾忌,不会再总是拖着她加班。但她考虑错了。因为有了加班工资,安德列叫荷沅加班更没内疚感,于是,荷沅的脸开始变牛变马。但是荷沅终究心里面还是想把工作做好的,虽然这只是一份临时工作。再加上年轻,多年锻炼下来的精力也好,她吃得香睡得好,除了脸皮被海风吹得发红过敏,不得不每天出门前拿祖海送她的护肤品一层一层刷蜡似地刷,其他都挺得过来。几天下来,中方广宁公司上下看着都挺佩服的,都说小姑娘不容易。安装工地本就是一个男多女稀罕的地方,大家都对荷沅比较照顾。荷沅为人比较不会计较,虽然她的工资由s重工支付,但是广宁公司请她帮忙,只要力所能及,她都答应。因为有大量进口设备到港,广宁公司筹建办的供销科经常有提货单需要翻译,荷沅因为每天跟着下工地,对提单中的设备名称最熟悉,后来供销科自己的翻译翻好后,都请荷沅过目一下,免得出错。同时他们又需同国外公司签署大量合同,虽然合同文本有中英文对照,而且又有大学请来的商务英语老师把关,但他们还是请荷沅帮忙过目一下,以免设备方面出现问题。荷沅都是不计报酬地帮忙。广宁公司筹建办里很多年轻人,有新招用的应届生,也有从全国各地同类企业抽调的年轻高手,大家一来二去混得非常要好,有空时候一起想法设法打牙祭,集体生活与学校有点类似,荷沅与他们相处得很好,大家都快忘记她是s重机雇用的。荷沅有时怀疑,一样地频繁接触专业用语,为什么广宁公司的翻译总是语不及意?而她才一个月下来,不仅已经对s公司正在安装的主机设备了若指掌,连带着对主机的配套设备也清清楚楚,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密集型地接触,或者说,她去的现场多?不过对于这些,荷沅有点骄傲以外,并不太在意。她有点怀疑这是理科头脑与纯学语言的文科头脑的差别。因为熟人好办事,语言又相通,再说荷沅才开始工作,又不懂什么规矩,广宁公司的人贪方便,有些联络的事都直接与荷沅说。荷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都是s重机的事,她才不会考虑份内份外,人家托付了,她就去找s重机的人办好,办好之后写在每日工作备忘录上交给安德列检查。一点不明白她这么做越权,她才是个临时工呢,凭什么做两家之间的联络。她心中只是很单纯地想把事情做好,根本没想过,工作中其实还讲究职权、分工、责任。圣诞时候,广宁公司上下继续工作,s重机的老美们不干了,那两天又恰逢周六周日,大家决定放上三天假,一起发往省城玩乐。他们很希望荷沅能陪着他们玩,但是荷沅不干,他们到来宾馆,荷沅下车找出租回去安仁里。妈妈看见她又红又黑又瘦的脸,心疼死。对荷沅拿出来的厚厚一叠工资都不在乎了,眼里只有吃苦了的女儿。中午,是荷沅垂涎了很久的老妈做的家常好菜。有红烧大对虾、黄豆炖猪脚、蒜茸菠菜、芹菜炒鱿鱼、麻婆豆腐。妈妈在灶台烧,荷沅跟在后面挥着筷子吃,跟广宁公司同仁们的牙祭哪有自家小菜好吃啊。尤其是对虾,六只大对虾一大盘,等妈妈将其他菜烧好,总数只剩了四只,餐盘明显地缺了一只角。做妈的一般都看不得孩子减肥,见到孩子瘦上一块肉,她恨不得自己身上刮肉下来贴孩子身上。见荷沅吃得开心,连说话都是三句不离“好香啊”,妈妈眉开眼笑。但见到对虾盘子惨况时候,还是忍不住干涉了一下:“等下祖海也来吃饭呢,你别吃得跟剩菜一样。”荷沅看看剩菜似的一盘虾,不由大笑,拿筷子一拨拉,变成三只虾在下面垫底,一只虾在上面横卧,看上去又恢复盛况。“妈,祖海常来吃饭,你麻烦不麻烦?每天净忙着给他烧饭了。”妈妈笑道:“不麻烦,否则你爸不在这儿,我一个人吃饭都懒得烧,恨不得每顿泡饭榨菜算数。祖海一来,我总不能太将就,我自己也可以吃得好一点。再说看着祖海长大,他出落得越来越懂事,我看着也喜欢。他不过来吃饭时候,我还挺冷清的。冰箱里这些海鲜都是祖海拿来的,我都不好意思收那么多。”荷沅虽然在电话中已经知道祖海来吃饭,但还没知道得这么详细。对了,妈妈一个人在安仁里住着,寂寞不说,爸爸都没人照顾了呢。“妈,干脆就让祖海搬到安仁里来给我管房子吧,反正他暂时也没地方住,只能住厂里。我想起来了,爸爸不大会烧菜。而且,你跟爸爸分开那么久,多不好。”妈妈一听,眼圈儿有点红了一下,勉强笑道:“没事,我跟你爸常通电话,他烧菜我指点,学得很快。而且祖海几乎每星期带我回家去一趟,我回去收拾一点菜给你爸放冰箱里,他很方便的。再说不好麻烦祖海,他现在好坏是个大老板,要面子的人,你提出让他来看门,怎么说得出去。”荷沅听了心想,祖海只有唯恐看门机会被人占去的可能,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呢。但又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原先她与青峦的事已经够让爸妈操心生气了,不知道妈妈会怎么看左邻右舍两个男孩都追她女儿的事实。但荷沅斗争了一下还是明说了,她是爸妈的掌珠,从小到大爸妈被迫对她民主,她骨子里早有恃无恐了。“妈,祖海他想拍你马屁呢。”妈妈愣了一下:“他干吗拍我马屁?”回头看一眼女儿,醒悟,“噢,他也对你有意思。这倒滑稽了,一个个都吃窝边草。荷沅你对他有没有意思?没有的话,还是别麻烦他。以后我也不敢要他过来吃饭了。怪不得这小子在我面前勤快得不得了,原来是装给我看呢。”荷沅笑道:“祖海惯会花言巧语,你别理他就是。不过我去了广宁后也在想,其实早应该请祖海帮忙看屋子的,省得你跑来跑去。也不算麻烦他,他住单位里只有不舒服,这儿多大。而且打扫卫生什么的他会叫王家园里的那个阿姨过来,不用管他。呀,下雪了,妈,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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