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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海从来都不知道短暂等待也可以如此漫长。反正已经出声,祖海也不在乎在外面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又抬手敲门,可里面还是没声音。祖海忍无可忍,打开门一看,月色下床是空的。这才发觉左手一直攥着拳头,不知想揍谁的样子。原来荷沅和青峦都没在,呀,青峦不是说他出差的时候,回来安仁里陪着荷沅的吗?书生终是胆小。祖海心里很不以为然。人很累,很想不下楼这就躺下睡觉。可还是没忘记荷沅总是追着要他吃饭要洗手睡觉要洗脚,不由笑了一笑,开亮二楼楼梯间的灯,下厨房烧水。厨房也是一片凌乱,都不知道干什么了。祖海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青峦和荷沅吵架了?怪不得这房子都没人管了。祖海很愉快地捡起倒伏在地上的凳子,双眼不经意间瞟到地上可疑的暗斑,这是什么?暗斑的形状让祖海心惊,他不由自主趴下身去闻了闻,果然一股血腥气。再结合客厅厨房的凌乱,祖海知道事情不妙。打楼梯下推出摩托车就往荷沅的学校冲。学校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闲杂人等进入,但祖海自有生意场上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女宿舍区已经熄灯,祖海不怕在楼下大吼将荷沅叫出来,但怕荷沅这丫头现在要面子,弯里弯角的忌讳太多,不愿意有男人半夜三更在楼下大吼她的芳名。只好转身去了青峦那里。让祖海想不到的是,青峦行路困难。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峦步履蹒跚地回到床头给他倒水,祖海想都没想就问:“厨房的血是你的还是荷沅的?荷沅有没有事?青峦你坐下说话,不用客气,水我自己会倒。”说话时候,看清楚青峦的桌子上放着一串香蕉,一包桔子,几个罕见的橙,不知是谁送来。青峦还是将水倒给祖海,坐下来对着祖海苦笑,“荷沅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放心。厨房里的血不是我和荷沅的,说起来,还是荷沅救的我。”祖海见青峦说到这儿垂下头去不吭声,虽然知道荷沅没事了,他一颗抓狂的心这才平静下来,但随即又被好奇心逗得两眼发光,但看着青峦的颓丧样子,又不便胡说八道,只得按捺了好奇,很是寻常地道:“青峦,你受伤了?要不要紧?究竟是怎么回事?荷沅不会是又抓起菜刀砍人了吧?”青峦抬眼,疑惑地道:“荷沅以前也拿菜刀砍过人?啊,我还好,皮肉伤,行动不便一点,没什么问题。”祖海没说荷沅那晚的丑事,只是笑道:“你忘记了?荷沅幼儿园时候多坏啊,男孩子都常被她揪着打,经常被老师家访。上小学被你妈管着后才老实。我从北方做生意回来看见荷沅变得扭扭捏捏,都快不认识她。青峦,看样子跟你们打架的人被荷沅砍伤了,是不是?既然受伤,那就容易查了,这件事我回去了结。好了,你们两个既然没事,我不打扰,明天叫荷沅去安仁里,我有事和她商量。”“慢着。”青峦见祖海要走,忙出声喊住,可又欲言又止。祖海疑惑地看着青峦,问:“什么事?”祖海心中隐约觉得是大事。青峦的脸上看得出风云变幻,过了很久这才似乎横下心来,抬起头看着祖海,道:“祖海,我准备出国。荷沅……以后还是要你多照顾她了。”祖海没曾想青峦会说出这话,将信将疑,“你不管荷沅了?你不怕……”青峦抬手阻止祖海后面的话,脸色沉重,想说的话很多,可是无法出口,非常艰难,“祖海,我们从小邻居,心照不宣,所以我废话不说。那天刚刚我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荷沅长乐无忧,但是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打破我的誓言,我只会束缚荷沅不让她惹事,可是抵挡不住旁人侵犯她。我在,祖海你不可能全力保护荷沅,荷沅也因为顾忌到我而不会全部接受你的好意,我还是走吧。我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啊。”祖海没想到在他面前一向心高气傲的青峦会说出这么一段肺腑之言,饶是他生意场上一向应对自如,听了青峦的话也一下接不上嘴,掏出香烟递给青峦一枝,又帮青峦点上火,两个人闷闷对吸。祖海需要很久才没头没脑说了句:“才一点小事,你准备放弃了?桌上的水果是荷沅拎来的吧?你想做逃兵,不敢面对她?”青峦不知道怎么对祖海解释他的心情,他一向在荷沅面前是大哥,是权威,大家也都认可。可是现在一梦醒转,他原来什么都不是,以前都是只纸糊的老虎。荷沅还对他体贴入微,恨不得亲手给他换药,可是他无颜面对,甚至连桌上的水果都自觉消受不起。他现在只想放逐自己,自我放逐。可是这种心情怎么可能与祖海解释得通?他只有狠狠地吸烟,贪婪地想把每一口烟都咽进肚子里去。祖海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道:“说实话,青峦,你脑筋很好,人却还嫩,这种小事一笑过去便是。不过你出国去,我也支持,大男人总不能每天守着荷沅不动窝。荷沅还小,离结婚还早,你走吧,到时记得算准时间回来与我抢。”青峦将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脚尖缓缓碾碎了,这才道:“好,不过你记得一条,不准欺负荷沅,否则我回来与你没完。还有,这事以门槛为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同意。”祖海伸出手与青峦紧握,“我们还是兄弟,你出国需要些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到底在社会上路子粗一点。”青峦微笑,也是紧握住祖海的手。以前有点看不起祖海,这一刻,他心中也有“兄弟”两字翻滚。送走祖海,青峦打开祖海扔给他的一包没拆封的烟,抽出一枝点上。与祖海说那几句话非他所愿,说得也很难堪,而且还被祖海说嫩。但说了后反而痛快,连日的颓丧消去一半,如同拨开云翳见到了前路,原来出国不是放逐,或许出路就在前面。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六中午荷沅给青峦打饭送去宿舍,青峦与荷沅说的要出国的事,当时荷沅拍手大力支持,说正是应该这么做。可离开青峦上了一下午的选修课出来,一颗心却空空的,青峦真的会走吗?那么多年下来,青峦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他要是走了,后面的日子将怎么继续?荷沅有点茫然,可又不知道如果要青峦别走,会不会太自私?对于青峦来说,与顶尖科学家一起考察澳大利亚的生物群落,那是多难得一件事。为了青峦好,她还是别露出儿女情长来,免得一直疼爱她的青峦又不舍得离开。没情没绪地到菜场买了菜,不知道祖海约她晚上过来有事,他会不会回来吃饭,祖海好像一直都是在外面吃晚饭的,可荷沅还是多买了菜。反正天气不热了,烧好的菜放上一天应该不会有事。天还亮着,荷沅回到安仁里,看到屋顶已经修好。几天没来,围墙也已按照她的要求,全部推倒,另用青砖石灰砌成,让荷沅惊讶的是,泥水工别出心裁,快到顶的地方,用瓦片砌出一排铜钱似的镂空图案,原本死气沉沉的围墙似乎一下清雅别致起来,荷沅立刻想到,要是从里面探出几根碧绿的竹枝来,该有多美。大门当然也和围墙一起重建了,一圈门框还是用的原来的长石条,门首嵌了块描金扇型黑大理石门匾,当然书的是“安仁里”三个字,那块被荷沅找出来的砖雕门匾果然被嵌在了里面。门匾上做了个小屋顶似的东西,也是青瓦盖头。木门还没换,当然,那不是泥水工的活儿。下面的门槛和石阶都换成新的青石条,因为原来的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荷沅见新添的青石条门槛打磨得光滑平直,与被岁月磨损的门框格格不入,很想拿把榔头过来敲它几个缺口,可又有点不舍得。里面的院子也修整齐了,地上铺的是老家运来的并不规则,但很见岁月的石板,沿墙砌了圈一尺多高,约一公尺宽的青砖花坛。想象得出,明年春天,当石板缝间长满小草,青砖墙上爬满青苔的时候,这个院子将会是如何幽深的光景。花坛里那棵硕果仅存,不知名的,叶子类似放大了的含羞草的小树,这会儿看上去竟然也有了点味道,对了,什么时候该让青峦开看看这是什么树。荷沅记忆中从来没在周围的山上见过这种树,按说,她跟着青峦做的标本也算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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